天下有雪

【萧峰/慕容复|金温混同】晚来天欲雪(七)日月同天

开启坠崖奇遇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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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月 同 天


戚少商赶到登天崖的时候,只见楚相玉从崖下跃上来,显得颇为狼狈,甚至未来得及看戚少商一眼,便径直施展轻功消失在林中。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从崖边飞身而上,一袭黑衣,朝向戚少商问道:“你是何人?楚相玉呢?” 


此人正是元十三限。方才他也被自己发出的“伤心小箭”力道反冲,坠落时朝向崖边横飞,抓住了索桥残留的半截绳索。楚相玉离崖边最近,本已安然落地,返身见此状况,想也没想便俯下身来抓住绳索系在崖边的一端,想要以内力震断绳索,不料被元十三限以“山字经”的“远山入画”大法吸住,竟也一头栽了下去。


两人在半空对了一掌,楚相玉内功不及元十三限深厚,受了内伤,也借这一击之力顺势飞起,抓住悬崖边的山石使出“壁虎游墙功”攀爬上来,迅速遁走。元十三限抓住的半截绳索在这一掌之下亦被内力震断,但他再度坠下时以“山字经”内功吸住崖边的一块巨石,顺着绝壁飘飞上来,正遇上朝悬崖下张望的戚少商。


戚少商这是头一次与元十三限正面相对,见元十三限一身煞气,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仿佛一道深深的裂口,他往日一贯伶牙俐齿,此刻竟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


忽听崖边树后有人叫了一声: “四师叔!” 


一个玄衣人从树后出来,是那少年捕快铁手。元十三限一见铁手,眼中戾气一闪,斜眼蔑视道:“你是诸葛小花的那个二徒弟。我奉旨捉拿钦犯,莫非你要与我为敌?” 


铁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我才刚来,就见楚相玉朝山下去了。我与这位小七兄弟一样是晚辈,都是受命行事,不敢与师叔作对。”


他这话是提醒元十三限,莫要自降身份为难年轻后辈。


元十三限冷哼了一声,道:“若是我发现你有意妨碍我,诸葛小花在官家和相爷那里也无法交代,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方才也受了不轻的内伤,面上毫不显露,只想此时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调息。


铁手忽问:“四师叔可曾见到萧前辈与慕容前辈?”


元十三限头也不回,冷声道:“他俩没上来,这会儿该是去阎王那里报道去了。” 话音末尾,人已不见踪影。


戚少商此时脸色仍青,微微发抖,朝铁手问道:“你在后面暗中跟着我?” 铁手不语,只点了点头。戚少商道:“你的追踪术不错,我竟然毫无察觉。方才多谢你了,捕快兄弟!” 


铁手问:“你家主公方才就这么走了,他不担心你留在这里有危险么?”


戚少商面露郁色,道:“他连慕容世叔都不顾,又怎会顾得上我。” 言语似乎并不意外,却掩不住那一丝失望。


铁手不再追问,只朝崖下望去,峡谷被云雾掩盖,看上去深不见底,他脸上显出深深的担忧:“不知道萧叔与慕容前辈是不是真的坠下谷底了。”


戚少商道:“那萧大侠有坠崖经验,说不准这一次也能逢凶化吉。”


铁手道:“希望吉人自有天相。”




元十三限确实亲眼看着萧峰与慕容复坠下深谷,消失在云雾之中。萧峰身上挟带的强大冲击力被慕容复以“斗转星移”化去大半,但二人却是被冲向远离崖边的方向,四周悬空,毫无阻挡缓冲。


萧峰没曾料到自己这一掌竟会导致索桥震断,他身在空中不断坠落,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知慕容复此刻在想什么?


他迫切地想要再看一眼慕容复,仿佛想要从那双藏不住心事的眼中看到些什么。


慕容复原本是从萧峰身后抱着他的腰,二人在急速下坠之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乾坤倒转,萧峰下意识地翻身在下,仰面下坠,将慕容复护在了自己身前,双手紧抓住他的双臂。


在这一刹那,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一片雾色之中相对而望,离得如此之近,却又似乎隔着一层濛濛烟水。


萧峰见慕容复也直直看向自己,双眸如寒水笼烟,似喜似悲,却又透着一丝迷样的茫然。


只是他双手依然死死抱着萧峰的腰,仿佛害怕会再次失去他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萧峰醒来时发现慕容复正俯趴在他身上,一只手按在他心口,给他输送真气,萧峰才记起他坠落途中后背撞断了两根粗大的树枝,在他触及地面的那一瞬间,他抓着慕容复的双手全力往上托了一把,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萧峰肩头的箭已经被拔了出来,伤口简单处理过。慕容复一头青丝缭乱地垂落下来,面色煞白,眼圈也有些发红。萧峰想要伸手去够他的脸庞,却觉十分无力,只能艰难地抬了抬手臂,手指触摸到那一把柔顺的长发。


慕容复身子一顿,道:“你醒了。” 语中微带颤抖。


萧峰问:“我们已在谷底了吗?” 他往上望去,只隐约见到朦朦之中的山崖轮廓,一时分辨不清有多高。


慕容复摇头道:“若是摔入谷底,你我哪还有命?” 萧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二人竟掉在了两面悬崖之间的一座孤立的山峰顶上。这一座山峰比天女峰和日月星辰峰都矮,前后不挨,上端却是一片平地,生有几棵高大的松树,萧峰落下时便是撞在斜伸出的树枝上。


这深谷常年被云雾笼罩,看不清谷中山势形貌,此处距离上方崖上少说也有百丈,登天崖平日罕有人迹,崖上山风呼啸,哪怕是内力深厚之人以传音之术呼救也难有人注意。


深谷之中看不出时辰,只觉得天光已暗了下来,萧峰问:“我昏迷了多久?” 慕容复道:“我也才醒过来没多久,恐怕天就快黑了。”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方才四下看过了,这里没有别的路,往下攀爬也很困难,何况你我现在都有伤在身。” 语气颇为生硬,似是极力压抑着一股悲观之情。


萧峰想要坐起身来,一动就觉得浑身的骨骼如同散了架一般,腰部以下没了知觉,脊骨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慕容复伸手按在他肩上,道:“你别乱动。” 说罢又要给他输些真气。萧峰握住他的手,道:“够了,莫要浪费你的真气给我了。” 


见慕容复眸中显出一丝戚然之色,萧峰安慰道:“我死不了。”


慕容复听了,却是脸色一变,发起火来:“你死不了?萧峰,你说得当真轻巧!若不是此处恰巧有一座山,你还能有命?若不是当初我恰巧在那雁门峡之下,你早就……你早就……”


他自觉失态,没有继续说下去。


萧峰道:“我并未打算以命相搏,只是担心你应付不来,若是你早些告诉我实情……” 


慕容复听他言语之中对自己也有埋怨之意,怒气又上来,恨恨地道:“哼,萧峰,你武功比我高,就合该你处处管着我的事吗?你怪我不与你说清实情,可你又为何不信我能自己应付得来?你们这般爱逞英雄的大侠总爱自作主张,自以为一片好心就能办得好事。你若不来捣乱,我还能应付得过去,最多不过受些伤,现在可好,我们俩怕是都要葬身于此了。”


他发泄心中怨气,萧峰也不想与他争辩,只待他火气平息下来,才艰难地笑了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如今浑身筋骨断裂,怕是很快要死在这儿了,死前却只能听心上人对我一顿臭骂,还无力还嘴,当真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慕容复听他这般玩笑,撇了撇嘴,竟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何尝不知,他本与萧峰二人在江南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偏生他一意孤行跑来这塞北,还连累了萧峰,早知有这一遭,又何苦非要穷折腾?


萧峰见他偏过头去,眼角仍红着,轻声问道:“你方才是不是……以为我死了,还流了泪?” 


慕容复哼了一声,嗫嚅道:“没有……” 说完便不再应声。


萧峰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道:“我也未曾想到那悬桥竟如此不结实。”


慕容复听了默然片刻,道:“楚相玉在那索桥上做了手脚,他早知元十三限还会再找来,便与我一早计划好,约他来‘日月星辰’峰决战,就想借他‘伤心神箭’之力,若是不成,也有一条退路可以对付他,只要想法将他逼至深谷中央,再以内力催动机关,那索桥便会断裂。可那索桥并非钢筋铁索,机关不够牢靠,降龙掌与‘伤心箭’二者内劲刚猛无比,索桥几处机关被同时触发。楚相玉一见你使出‘降龙十八掌’,就意识到这桥大约会塌了。”


萧峰震惊道:“这便是你觉得你能应付得来的原因?楚相玉这样做,你……你也是同意的?”


慕容复面露不悦:“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元十三限?”


萧峰道:“自然是帮你,可楚相玉此法太过凶险,容易弄巧成拙……这……” 他没说下去,心知这回弄巧成拙的正是自己。


慕容复又哼了一声,道:“楚相玉认为元十三限太厉害,若利用他不成,便要想方设法除掉。”


萧峰咀嚼着慕容复的话,忽地心念一转,蓦然悟道:“你也是知晓这悬桥的机关的,当时你若跟楚相玉一样朝崖边离开,或许不会跟我一道掉下这悬崖……”


话未说完,内心微微一酸,也不知是痛心还是欣慰。自己中箭那一刻,慕容复只是一心以“斗转星移”化解自己身上所受的“伤心小箭”之力,错过了逃离的时机。


慕容复也怔了一怔,道:“我并未想那么多……”



此时谷中却忽地亮堂了许多,太阳西下之时,阳光竟恰好穿过峡谷的一端射进谷中,映在迷蒙云烟中,漫射出一片光芒。不多时,谷中的雾气竟变得稀薄了一些,隐约看见峡谷另一端的天幕上悬一弯模模糊糊的冷月。


天女峰上气温比山下低得多,此时虽是早春,树顶草丛之上仍有积雪未化。再过一会儿夜幕便要降临。萧峰如今身受重伤,真气不足,只觉寒气入体,逐渐难耐起来。


他深吸了口气,问道:“事到如今,你能否告诉我你来塞北究竟有何打算?方才你说楚相玉想利用元十三限,借‘伤心神箭’之力,到底是要做什么?”


慕容复默了半晌,道:“是为了大燕国王室的宝藏。”


未等萧峰开口,慕容复又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家的玉玺和王室族谱?那丝绢族谱背面用特殊方法绘制了一副图,我少时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族谱遇水之后再用火烘烤,正面的族谱文字便流光溢彩,闪闪发光,背面也会显出一副山水图来,当时我年幼好奇,也只当是好玩,时不时偷偷将那族谱浸湿烘烤,还将那副山水图临摹下来。”


说罢,他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简简单单几笔,便勾勒出三座山峰,左右两边山峰上悬着日月,中间的山峰顶部画着一支箭,箭镞闪闪发光,指向那山峰中央。


慕容复画完,扔下树枝道:“这幅画我临摹过多次,闭着眼也能画出来,只是原本我从未想过这画有什么意义,直到楚相玉来找我,要与我一同来寻大燕成武帝留下的宝藏,这才提醒了我,这幅画大约就是藏宝之处。”


萧峰奇道:“这画便是画的‘日月星辰’三峰?这支箭又是何意?” 他内心蓦然一动,问道:“莫非这支箭与‘伤心神箭’有关?”


慕容复道:“楚相玉曾听说过元十三限手中这‘伤心神箭’的来历,传说这‘伤心神箭’也是来自塞北大青山的上古神器,后来落在智高手中,智高死后,他的女儿智小镜嫁给了元十三限,‘伤心神箭’也就到了元十三限手中。”


他顿了一顿,道:“传说那智高手中的‘伤心神箭’威力非凡,能射穿对面的山峰。我们在天女峰和星辰峰顶搜寻了许久都找不到藏宝山洞的入口。这星辰峰十分陡峭,顶峰有形似石门的巨石,却难以移动分毫。楚相玉将此事联系起来,认定‘伤心神箭’便是打开大燕国宝藏的钥匙。”


萧峰道:“所以你们便是要诱使元十三限发出‘伤心小箭’,去射那‘星辰峰’?”


慕容复道:“原本约战时间改在午后申时,楚相玉打算一早来星辰峰布置迷阵,以‘冰火镜’造出幻象来迷惑元十三限。或许是上一次元十三限中了楚相玉的圈套,这一次他格外谨慎,也早早上天女峰查看,恰好与我二人碰上。”


萧峰仍有些不解:“楚相玉来不及布置迷阵,可你们依旧要利用‘伤心小箭’之力,这才约在登天崖峡谷,莫非……莫非你打算用‘斗转星移’?”


萧峰说到这里,心底一震:“斗转星移”能将“伤心小箭”之力顺势引导,可“伤心小箭”威力巨大,以慕容复一人之力未必能接得住,更别说要将这箭的力道准确转向,这也太过凶险。


慕容复见萧峰脸上神情变化便猜出他心中是觉得自己功力不足,应付不了“伤心小箭”,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这些日子没在练功吗?”


萧峰听他这话颇有深意,皱眉道:“慕容,你对财宝向来没有兴趣,必定不是为了宝藏。是不是那楚相玉手中还有你想要的东西?”


慕容复道:“楚相玉曾在白山一带发现了一个鲜卑先人留下的洞穴祭坛,学会了一套可以在身体内自由控制两种真气的心法……”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却是话头一转,道:“谁说我对宝藏没有兴趣?我倒是也想看看我大燕先祖给后人留了些什么宝贝。”


此时落日余晖将尽,几缕淡淡光辉映在慕容复脸上,冲淡了他脸上的憔悴之色,显得多了几分宁静坚定。峡谷的另一边,月亮升得更高了些,谷中雾气又开始变浓。


萧峰仰头看着他的脸,道:“那画上画的日月同天,倒与现下这景象一样了,可惜我们并没有‘伤心小箭’。”


这话提醒了慕容复——日月高悬,或许并不是日峰和月峰,而是这真实的日月同天之景。


他拾起那支从萧峰肩头拔出的小箭,那支箭威力被降龙十八掌冲击,没了力道,因此入肉并不深。慕容复拿在手中左看右看,道:“这‘伤心小箭’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看来其威力还是来自于弓弩和‘伤心箭诀’,这样看倒也真看不出‘伤心神箭’如何能射穿山峰。”


萧峰想了一想,忽道:“你觉不觉得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慕容复抬眼,显出几分惊讶:“你是说此地有人工痕迹?” 


他也猛然醒悟,这里地面比起白山一带其他山峰的峰顶显得过分平整,并不像是纯自然形成。


萧峰道:“若是有人工痕迹,或许会留下出路。”


慕容复先前已在四处察看过一番,并无收获,不由得心中疑惑:莫非自己还遗漏了什么?


他起身四处张望,忽然意识到对面星辰峰下的崖壁原本黯淡无光,被雾气笼罩,看不清晰,此时却被落日前的光辉照亮了许多,显出崖壁上的树丛和石头的轮廓来。


视线所及之处,有一处凹陷被崖间树木枝叶遮蔽,仍然显出一块拱形石头的边缘轮廓,看上去就像一扇门。


萧峰此时也有了些力气,扭过头来顺着慕容复的视线望去,道:“若是此时能施展轻功跳过去,或许能探一探究竟。”


慕容复思量片刻,觉得毫无把握,叹息一声道:“哼,若不是你扭伤我右脚脚踝,我还可以一试。”


他脚踝处的伤仍未完全复原,原本在那索桥之上倒也不需要大开大合的身法,此时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这样的距离,只有一次机会,稍有偏差便是坠下深渊。


萧峰知他也并非真心埋怨,便是闭口不接他这话,心中却道:若是你早些跟我说清,咱也不会落到这地方。


这样一想,不由得自己又寻思起来:若是他早先将这些事对我和盘托出,我是否真会放手不管?必定不会。我大约还是会想法阻拦他。或许我真是一厢情愿,总想要他按照我的心愿来,管得太宽了……


落日西沉,光辉暗淡消失,夜幕已黑,谷中雾色又浓,只能等明日再说。


萧峰浑身筋骨重创,不便移动,慕容复便捡了些枯枝,在他身边生起一堆篝火来。


萧峰轻咳了一声,道:“你觉不觉得,还是有些冷?”


慕容复皱眉道:“你怎的还变得娇气起来?” 说罢伸手去解自己衣带,想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萧峰。


萧峰这还是头一次听人说他“娇气”,很有些无奈,慕容复一贯机敏,却在这事上时常显得反应慢一步,竟还显得萧峰不够直白了。他只好直接明说道:“别,你也有伤在身,莫要自己着凉了,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不如你抱着我,这样大家都能暖和些。”


慕容复神色一滞,才意识到萧峰的意思,脸上不禁显出些别扭之色来。一想到这一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去,他内心叹气,不再说什么,也躺了下来,将头靠在萧峰未受伤的那边肩膀上,干脆将他当作枕头,二人如此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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