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雪

【萧峰/慕容复】中有千千结(三十一)踏雪留痕

一些剧情对话,心理建设,以及奇怪的过招体--位(不是)。

(这一章告别了狐狸君,狐狸君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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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踏雪留痕


待闲云居红雾消散了,萧峰闭住气息从后面的窗户进去,迅速取了二人的衣物出来。


清点随身物品时,萧峰忽问:“方才这般凶险,你手边没有武器,为何不用扇子?”


他记得二人与阿碧一同上天山缥缈峰时,慕容复原本随身带着一把折扇作为武器,只是那把折扇在与杨氏兄弟搏斗中被打坏了。


慕容复道:“我怕弄坏,就收起来了。” 萧峰道:“总归不过是一把扇子,也该物尽其用,你若觉得不趁手,赶明儿我去找工匠給它改改样式。” 慕容复眉头微蹙:“我倒也不缺这一把扇子用……” 他话说到一半,忽又回过些味来,改口道:“你这把折扇扇骨不是铁铸,扇面也只是寻常纸面,不能用作武器,等回了姑苏我找人重铸了扇骨才好用。”


萧峰自己从不用折扇这种武器,并未细想过还有这些讲究,听慕容复这么说,也不再纠结于此。


二人挑了一条更偏僻的山路,没走多远,却听林中传来吱呀一阵叫声,见那红狐狸从一丛灌木后探出头来,上蹿下跳,似乎很是着急。萧峰和慕容复走近时,发现它将鼻子探进灌木下,咬住了什么东西又拖又拽。


萧峰拨开那灌木,伸手在下面一摸,摸出了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套行装,看上去竟是宋军的服装制式,另有一袋袖箭,两枚红色的菱形铁片。慕容复伸手拾起这两枚铁片,见铁片背面还写了几个西夏文字,他脸色一沉,道:“这是西夏一品堂的必杀令,这一枚上对应到汉字是‘慕’、‘萧’二字,这一枚上只有一个‘折’字,看来这便是那自称‘薛明义’的蓬莱岛刺客留下的东西。”


萧峰道:“薛明义……他也姓薛,莫非与我们在明堂岭碰见的那个薛晓凡有何关系?” 慕容复道:“那倒也未必,听闻蓬莱岛出来的刺客不是姓薛就是姓秦,这或许都不是他们的真名。”


萧峰奇道:“你是说他们都改了姓名?” 慕容复淡淡道:“既已成为刺客杀手,名字就只是一个江湖代号而已,恐怕他们自己也不愿原名被人知晓,连累家人。”


萧峰点了点头,又道:“这两枚必杀令,一枚自然是要杀你我二人,另一枚却不知是谁?这人既是西夏一品堂派来的刺客,却又有宋军将士的乔装行头,如今横山附近除了被围困的平夏城,大队宋军都驻扎在绥德。方才我赶回闲云居时曾在林中遇上另一人的埋伏,如今这薛明义身死,另一人消失不见,恐怕……” 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慕容复朝萧峰看了一眼,道:“你想去找你那好兄弟通知此事?” 萧峰一愣:“我哪个好兄弟?”


慕容复嗤笑一声道:“哪个?萧大侠是兄弟太多记不过来了。‘折’乃党项姓氏,本就少见。西夏人派出的精锐刺客乔装混进宋营,多半是要行刺主帅,那自然是统领宋军主力的绥德营主帅折可适。你说来说去就是担心此事,待我们下山再想法通知你那新认的好弟弟时明辉将军便是。”


萧峰听他言语带刺,内心有一丝无奈,只好赔笑道:“哎,我怎的没想到这一点?还是你想得周到。” 慕容复哼了一声,不接他这话。


萧峰收起那两枚铁片,道:“到时候将这枚必杀令交给时将军,他一见便能明白,另一枚我们就自己留着。” 慕容复奇道:“这东西留着作甚?” 萧峰认真道:“这上面写着你我二人的姓氏,可见西夏一品堂已将我俩认作一对,这岂不是意义非凡的信物?” 慕容复顿时哭笑不得,脸上却是一红,低声嘟囔道:“我又不姓慕……”


那红狐狸待在不远处,转来转去,看了看慕容复,又看了看萧峰,眼中透着殷切。萧峰叹了口气,道:“你又立了一功,可惜这里没有能吃的东西。” 他想了一想,从身上解下包袱,掏出仅剩的一块兔肉脯扔给那红狐,道:“我们得走了,希望你自己能捱过这个冬天。”

 


这条下山路更加偏远,二人在雪地里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晚。萧峰见山崖下有一处干燥的洞穴,便停下来歇脚,又捡了些枯枝生起一小堆篝火。


慕容复解了披风,打坐调息了一阵,脸上的气色逐渐变好了些。萧峰坐在他身旁,替他挡住洞外透进的丝丝凉风。望着洞外的暮雪,萧峰忽然叹了口气,道:“两军交战,苦的都是宋夏的百姓,我原想着两不相帮,只望着这场战乱能早日停歇。我身为契丹人,却要掺和其中,帮助宋军去打西夏,也不知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慕容复见他神色黯然,安慰道:“你是宋人抚养长大,心中偏向大宋一方是人之常情。哪怕今日真是宋辽交战,你想帮哪一方都无可厚非。契丹人又如何?大辽也有汉人,大宋也有党项人,折可适将军就是党项名门之后,那西夏梁氏一族却是汉人。我鲜卑后人如今也有在朝为官拥护赵宋江山的,我虽看不上那些人安于现状的忘本行径,倒也不认为他们做错了什么,不过都是择木而栖,各行其是罢了。你既与那时将军投缘,想帮他也是理所当然。”


他说着说着,不知怎的有些忿然:“你帮他并非就是效忠大宋朝廷,你是为了人情义气,也是为了大宋百姓。赵宋皇帝,西夏国主,大辽国主,这些人在我眼里也不过凡人罢了,都是出身带来的权势地位,并不高人一等,只要你问心无愧,又何必为此介怀?”


萧峰不由得心中感慨丛生,他原本为身份所困,觉得不该再参与这些争斗纷扰,后又以为自己以下犯上忤逆了辽主,却也无法回头再做汉人,被耶律洪基这样出言一激,便自戕于千军万马阵前,如今想来也只是一时意气用事罢了。他忍不住伸手将慕容复揽入怀中,道:“你说得对,当初我被武林同道排挤,又忤逆了大辽皇帝,便以为这世上没了我的容身之地,可这些日子以来我与你一道,就觉得心中安定了下来。这天大地大,只要问心无愧,何处不能为家呢?”


慕容复听他言语深情,内心也有些动容,便由得他这么紧紧搂着。良久,萧峰才松开他道:“今天可真是吓坏我了,我在那林中被幻术阵法迷惑,就怕来晚一步。你哪里来的暗器如此厉害?”


慕容复道:“哼,你是想说这暗器如此阴狠吧?那‘玄天神针’倒真不是我的东西,是李含芳和李兰泽两位前辈安置在闲云居的一道机关。”


见萧峰脸上显出惊讶之色,慕容复又缓缓道:“说出来倒也没什么机窍,那封云锦盒就一直藏在闲云居那张床榻下方背面隐藏的暗格之中,‘玄天神针’当然也就安装在那下面,一旦有人想要打开暗格便会释放出来,当初我颇费了些功夫,才能不触发机关拿到那锦盒。我也是猛然想起可以利用这机关暗器,才将那刺客引回屋内。”


没想到这么多人想要抢夺寻找的封云锦盒竟然一直藏在闲云居的床榻底下,还附有如此狠辣的机关暗器,萧峰想到自己还曾在那榻上翻云覆雨放肆胡来了一夜,顿觉心情十分复杂。半晌,他问:“那封云锦盒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慕容复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梁乙迁说那锦盒中保存着西夏先皇与太后大婚之前太医为她诊断的记录,这记录里暗示太后进宫之前便有了身孕,有了这份记录便能证明当今的西夏国主李乾順并非先皇亲生骨肉。”


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桩耸人听闻的皇室秘辛,萧峰心里大为震惊,忍不住问道:“这……是真的吗?” 慕容复摇了摇头,脸上显出厌恶之色:“我没细看,也不想关心。”


他看上去很不想再提西夏宫廷那些事,更不想再提梁乙迁这个名字,萧峰便不再多问,转过话头道:“兰泽前辈愿意将这样一个秘密交给你,看来她对你也是十分信任了。”


慕容复道:“她只是彻底死心,不愿再与西夏皇庭有任何纠葛罢了。” 萧峰道:“看来野利忠和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慕容复默而不语,若有所思,片刻后他忽问:“萧峰,你对你的亲生父亲可曾有过怨恨?”


萧峰呆了一呆,心中有些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楚。”


少室山那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还未来得及仔细拾掇自己的心情,萧远山与慕容博便被那藏经阁神僧点化,化解了血海深仇,皈依三宝,仿佛这一切都烟消云散,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午夜梦回,萧峰脑中还是会时时出现义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模样,也会思念自己的恩师玄苦大师。


只听慕容复又道:“兰泽夫人为野利忠和求情的时候,我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羡慕。当初李含芳和李兰泽在西夏宫廷中私自生下野利忠和,为了能在宫中站稳脚跟拜入太皇太妃门下,将亲生骨肉送与野利家收养,等儿子长大了又将他收为徒弟。野利忠和对两人虽也有对恩师的孺慕之情,更多的却对于亲生父母抛弃他的怨恨。我羡慕他,不仅因为他有真心待他的恩师父母,更因为他能将情怨分得如此分明,自由地去恨。”


他说到这里,脸色又显出些许苍白,声音也微微发抖:“我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却不知该去怨恨谁,或许,你也会认为我纯粹只是咎由自取罢了。”


萧峰听了心头一震,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恨,又该去怨恨谁。这一切的源头当然是慕容博,可自己最亲近爱戴之人的枉死却全赖萧远山所为。他只道自己身上流着契丹人的血,血缘关系不可能说断就断,萧远山做的那些事,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他,萧峰虽觉无比荒唐,可在天下群豪面前也只能认了下来。当初萧峰能接受自己契丹人的身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中原武林同仇敌忾一致排挤,令他无法继续自认为汉人。他在少室山与萧远山站在一道,认下那些罪孽,同样也是迫于无奈。那慕容复会走到这样的境地,又有几分全是咎由自取呢?


慕容博假死十数载,慕容复显然也是不知情的。这些年慕容博的所作所为不曾自己的亲生儿子考虑过分毫,哪怕皈依之后他也只将慕容复看作他自身的业报。这种事一旦细思起来难免心寒,只是过去慕容复将祖宗基业看得高于一切,从未真正思考过,若自己不能担起复国重任,又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家人。


这一刻萧峰才深深明白,少室山一事之后最能体会自己心情的只有慕容复,他们俩的境遇本就是相依相存的。只是彼时他们相互之间心怀芥蒂,断然不会这样袒露心声。


他很想安慰慕容复几句,思来想去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是紧紧握住了慕容复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变得昏暗,篝火乍然爆了一下,火光一闪。萧峰伸手用树枝在那火中拨弄了几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我看你在屋顶上与那刺客缠斗时使出的那一式剑法,看似与降魔掌中的一招相同路数,没想到降魔掌化作剑法使出来倒也颇为实用。”


慕容复怔了一怔,他前些日子与萧峰数次拆招,思索破解降魔掌的功法,不知不觉这一套招式他也记了个十之八九,虽只是学了个形似,没有内功心法,却也在招式上受了些启发。自己方才手中树枝折断时,竟是下意识地化了降魔掌中的一式为剑招,树枝无法与锋利的钢刀硬拼,而降魔掌是绵柔的路数,再辅以“斗转星移”的巧劲引导,恰巧化解了白衣人那一招阴狠的刀势。


慕容复思索了片刻,道:“我不过是情急之下化用了一招,空有其形罢了,若真遇上内力高深一些的对手恐怕威力与普通剑招也无多大差别。”


萧峰道:“你这却是过谦了,降魔掌本就是绵柔巧劲一路,我见你情急之下那一招倒很是精妙,若换做是我断然想不到以剑法化用这一招掌法,也想不出更好的招式来破解那一刀。”


慕容复勉强地笑了一笑,道:“这可多谢萧大侠的赏识了。我自幼习武便是为了复兴祖宗基业,但如今你再夸我武功如何,我也未必会觉得多高兴。”


萧峰斟酌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道:“你若是真想研习破解降魔掌之法,我可以先教你,降魔掌不像拈花指和般若掌这些少林绝技那样依赖少林内功心法,非少林派内功也能修炼至一定境界。其实你学武学得快,修习的也已够广博,若是能沉下心来,专攻一门,必定能开创新的境界。”


慕容复脸色微变道:“萧大侠这是要教我做事?” 萧峰摇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复轻哼了一声,又撇了撇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慕容家的家传武学已经够我练的,我只是自己学艺不精,内力修为不足罢了。”


其实慕容复何尝不知武学讲求专精?只是慕容氏家传武学缺了精纯高深的内功心法,他自幼习武格外勤奋,一般的武学招式他很快就能学出个样子,只是内功修为却一直进阶缓慢,未能如他所愿。他常年为复国事业奔走,也并不能专心练武,便是常常一味图快,慕容家的参合指亦需内力达到一定修为才能开始修练,这么多年来慕容复能专注修习的也只有“斗转星移”这一门绝学。


萧峰道:“内力修为不是一时之功,但实战中招式的巧妙运用却常能以弱胜强。天下武学大抵有共通之处,早年我素闻慕容氏精通天下武学,若能总结出这共通的套路,融会贯通,化繁为简,或许能创出一套破解天下武学的功法来。”


慕容复道:“你这话倒该去说给我表妹听,她对于天下武学的见识远胜于我……”


他说到表妹王语嫣,心底生出了些愧疚之情,便没有再说下去。默了半晌,他猛地伸手使出一招“破冰掌”朝萧峰胸口袭来,萧峰毫不怠慢,出掌应对。


二人拆了三招,慕容复猛一借力长身而起,居高临下劈出一掌,又是以掌化刀的刀法,萧峰一个翻身跃起,以降魔掌拆解对战。慕容复在半空中不断借力,互拆了几招竟是足不沾地。他身法灵活多变,宛如柳叶一般翩翩飘舞,萧峰的降魔掌虽也是柔和轻盈一路,但在慕容复不断借力之下一时竟也挨不到他身上。


这洞穴并不十分宽敞,二人对战便是在原地转来转去。萧峰心念一动,掌风密密织出一道墙,将慕容复逐渐逼至洞壁。慕容复也察觉出他的意图,反而身子贴着洞壁借力飞转,攻势更凌厉。二人单拼招式,已在这洞中拆了近百招。


然而空间闭窄,慕容复逐渐被逼得借力身法无法施展开,萧峰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脚腕将他轻轻一带,带得慕容复身子终于落地。慕容复单足落地飞脚一踢,同时倒腰后仰躲开萧峰的一掌,萧峰扬手锁住慕容复的那一脚飞踢,手臂顺势缠住慕容复一条腿,另一手瞬时化掌为爪,扣向慕容复颈部。慕容复身子往后仰倒下去,便只好伸手在身后壁上借力,另一手两指捏了个剑诀使出一招家传剑法刺向萧峰。萧峰身子微偏,那一指剑法便只擦过他手臂肩头,而他已伸手扣在慕容复修长脖颈上。


要害之处被人拿住,这一战已是败了,慕容复却也没有恼怒。萧峰将慕容复拉起身来,一把搂住他欣喜道:“这便是你所说的‘踏雪无痕’轻功身法?我竟从未见过,这样的借力之法真令人大开眼界。”


萧峰自习武以来便喜好与人比试武功,而且愈战愈勇,每每见到未曾见过的神功妙招更是兴奋。这一场比斗下来,登时觉得酣畅淋漓,神清气爽,方才的黯然心情也一扫而光。慕容复面上显出一丝倦意,身子倚靠在萧峰怀里,小声道:“你这武夫……满脑子就只有武功身法么?”


萧峰笑道:“我一介莽夫,唐突了公子,可刚才也不是我先动的手。” 慕容复道:“当初我表妹说我武功不如你,我心中还老大不服气,觉得我能通晓天下武学,总能很快超过你。如今想来,我确实见识短浅了。”


萧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习武也不只有输赢,我授业恩师就曾告诫我,修行更讲求一种境界。你若能沉下心来,专心修练,要超过我也并非难事。”


慕容复似有所思了一会儿,忽皱起眉头道:“玄苦大师确实境界高深,常人难以望其项背,但你现下说出这话来却叫我不知该不该听了。”


萧峰一愣:“是我话说得不对?”


“……你先放开我。”


“啊?”


“你先把我腿放开!你还想这样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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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腿玩年爱好……=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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